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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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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家迎親的隊伍,走在最前面的是騎馬的王鵬程,他兩側是吹嗩吶和提鑼開道的樂班子,身後再是王家來的幾位男儐相。王家親朋之後又接著兩對喜牌、一對羅傘,然後才是八人擡的大花轎。

花轎前後左右是媒婆、秦府來陪送的女賓,還有侍女丫鬟,湖菱和玉萱一左一右,赫然在列。因此去南通慢著走需兩日路程,花轎後便又跟了四擡紮了紅綢的青羅小轎,以便秦府送嫁的嬌客半路上乘轎休息。空轎之後是嫁妝隊伍,秦家為九娘子陪了三十二擡,很是熱鬧體面,又派了幾個仆從押尾,一路護送。

迎親隊伍出了城門往官道上走後,秦府來的幾位親眷便不再行步,上了轎子。沒過多久,在一處茶亭邊上,王家男儐也騎上了早就備下的馬匹。

今日王家陪同迎親的男儐,一是王鵬程的小叔,一是大房的堂哥,還有位是王鵬程舅家的表姐夫。那位五房的小叔趁著嗩吶樂聲的掩護,和他近旁的堂侄說了幾句,眉宇間頗有疑慮。

“怎麽回事,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,看見那人進了後門的,鵬程他哪來的膽子?”

“我爹勸過了,堂弟他執意要來迎親,”大房的嫡次子王宇,眼神落在前面馬背上的新郎官,輕嗤了一聲,“哪來的膽子?估計是覺得桂榜已經張貼,別人能奈他如何?”

王宇這科也下場了,可惜他沒有個好岳家幫襯,再次落榜。可想而知,他見堂弟老樹開花,又娶嬌妻又中舉人,心裏那個羨慕嫉恨就別提了。更讓他不忿的是,這個“舉人”的功名,王鵬程他得來不正!

“我這心裏總不踏實……”

歡快的嗩吶喜樂又高聲奏起,將他們湊近了嘀咕的聲音完全淹沒。

景語端端正正坐在花轎裏,頭上沈重的花冠和臉上厚重的脂粉,熱得她額頭、脖頸都出了細汗。再加上紅緞夾面轎簾密不透風,兩個小窗簾也不得卷起,悶得她在這日頭下不但如坐蒸籠,還陷在一片四面圍困的昏暗裏。幸好沒蒙蓋頭,否則她真要暈厥在這半途上。

她垂眸緊緊攥著手中的團扇,這是她唯一還可以抓住的東西了。

從離開秦府那刻起,她已放手要賭一賭。

轎子外的聲音忽遠忽近,嗩吶手並不是一路海吹著。熱鬧時她就覺得轎廂四壁炸開了似的,尖而高亢的樂聲把她包圍壓迫在這個黑洞裏;安靜時,三步一搖的轎子又悶聲不響,仿佛天地間只剩她一人坐著。

這般行在路上,她都不記得過了多久,昏昏沈沈被悶得暈乎煩躁時,轎外又一次安靜的停頓間,忽然有個冷冷又帶譏誚的男聲突兀響起——

“王秀才,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。”

她頓時打了個激靈清醒了!

王家迎親的隊伍出城走了十二三裏路,剛剛才算離了城墻腳根,就被人攔住了。對面攔在路中的只一人一騎,仿佛在此等了許久,周身皆散著說不清的冷意,就這麽橫亙在路上。

同是馬背上的王鵬程,胸腔裏就有聲音咯噔跳了一下,他自然認得前面的人是誰,這不是謝驍謝太尉是哪個?他想到打聽來的消息,再看到此刻這個男人大刺刺地橫在路上,一陣被挑釁的惱意和被人羞辱的激憤就翻湧上了心頭。

迎親隊伍不知這是出了什麽事,微微有些躁動,近側十幾雙眼睛皆是望著他,王鵬程的膽氣就足了幾分。他打馬上前兩步,向謝驍拱手笑道:“這不是西府的謝太尉嗎,太尉大人,在下有禮了。在下南通王家王鵬程,今日乃是我人生大喜之日,隨行略備了薄酒,太尉大人如若不棄,還請路飲一杯。”

對面攔路的人正是謝驍。今日的他似乎格外壞脾氣,不但眉眼深黑,面上更有輕而易見的驕縱傲慢。他騎在馬上,那馬是軍中良馬,足足比市面上流通販賣的腳力馬高出半個馬頭,借著背身的光,馬背上仗劍的他高大英俊得仿若謫仙。

謝驍明明白白地從鼻腔裏哼笑了一聲,也不管王鵬程說什麽,斜望向他道:“自然會有人來收拾你,讓開。”

雖則他神情很是高傲不耐,但吐出“讓開”這兩字時,聲調平穩,毫無異樣,顯然並沒有將對面這幾十號人放在眼裏。

隊伍一陣竊竊騷動,王鵬程頓時就感到了無盡的窘迫和憤怒。他也笑不出了:“謝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,恕在下不能理解。今日是我和秦家三媒六聘議定的迎親之日,謝大人為何叫我讓開,簡直毫無道理!”

王鵬程雙目若能噴火,必然要將謝驍燒成了灰燼!因他看重這門親事,早前使人留意著秦府的動靜,多少得知了謝驍那幾日連連登門舉動。但他還是不信的,畢竟謝驍是這等身份,不說要不要臉,便是和他未過門的庶出妻子又是多大的身份懸殊!但就在放榜前幾日,家中忽然來了禮部的一位員外郎,明裏暗裏示意,他和秦府的親事有礙他上榜中舉。他這才又驚又怒,醒悟真有個人在覬覦他的妻子!

這會兒謝驍又堵在路上,再拖延下去,恐怕不知情的人也要猜到是他頭頂戴綠了!

王鵬程打定主意,他絕不能忍,絕不會讓!當著這麽多人的面,他不但是有功名在身的舉人,還是個男人!桂榜已下,大禮已成,謝驍有膽子敢說今秋科舉有舞弊,這門親事有不合禮俗之處嗎?

謝驍眉頭輕輕一皺,有些嫌惡地看著他,同時催馬上前,冷冷嗤笑道:“就憑你那點可笑的心思,你也配娶九娘子?”

他走到近前,樂班子的人看著這比人還高的駿馬早就作鳥獸散了,這都是一等一富貴人才供得起的金貴畜生,他們拿錢吹個嗩吶沒得還要擋在雇主面前斷手斷腿。

王鵬程一聽這話,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和狼狽。

還不等他解釋什麽,謝驍已錯身繞過他往花轎那邊去。王鵬程頓時大怒:“謝大人你要幹什麽!”

“王秀才,我忘了告訴你,”謝驍冷冷斜了他一眼,“早在你議親之前,我已求得聖上親口旨意,將秦家九娘子賜婚於我,你要不要進中書省查一查備案的聖旨?”

什麽!不只王鵬程立時目瞪口呆,迎親隊伍裏更是掀起一陣軒然大波,不意聽了這樣離奇的一樁搶親故事,實難叫人不震驚不議論!一個太尉和一個舉人搶一個新娘也罷了,舉人老爺擡了花轎走到半路,太尉大人攔路祭出聖旨,聖旨早已賜婚啊!

嗡聲不絕,謝驍也不管王家人蒼白羞憤臉色,只往後排而去。

王家幾個男儐總不能任他這樣去掀花轎,懵懵撞撞間上來要攔,卻根本不敢用勁。謝驍只用劍鞘格擋拍開把人打退,快馬幾步就到了大紅的彩綢花轎之前。

一簾之隔,他的心忽然怦怦怦跳了起來。

他俯下|身,伸手掀開轎簾,看到了轎子裏的人。那人塗著厚厚的胭脂白|粉,眉眼上了濃妝,頭戴華麗的垂珠花冠,一身炫目的大紅嫁衣,打扮有些陌生。

可是看到她的那雙眼睛裏印出他有些緊張的倒影,他就心安了,是她。

謝太尉盡量低地從馬背上俯身,抓住秦九娘的手腕,把她從花轎裏帶了出來。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,將她抱上了馬背,揚長而去。

王家和後面小轎裏出來的秦府親眷,一眾人等都看呆了。

等反應過來,轎中軟墊上只剩下一把芙蓉金絲扇,官道上只有一騎背影。

瘋了瘋了,新娘子不見了,這還迎什麽親,成什麽婚!

王鵬程面潮耳赤,猶如困獸,在眾人竊竊私語的指點和眼神中,抓起馬鞭就要沖上去追上那個無恥之徒!卻被他的表姐夫死死攔住了,“鵬程你冷靜一點!我們快回城回秦府去,親家還不知道此事,也要派人回南通去,快叫長輩拿個主意!”

王宇也假意攔了一把,只是退到邊上時,和小叔輕聲嘲笑道:“真是貪心不足,前幾日既答應禮部要功名,又存僥幸,以為沒人會和他計較嗎?”

他說的輕松,實則前一刻他心裏對謝太尉的出現也是驚如洶濤駭浪,乖乖,王家可不要被太尉惦記上了,不然破家滅門只是眨眼之間的事!好你個王鵬程,無端招來這麽大的禍事,真恨不能上去捶他腦瓜幾下!

景語還有些如墜夢中的不真實感,明明前一刻她還坐在悶熱狹小的四方盒子裏,這一刻卻飛馳在馬背上,風聲呼呼,無盡涼爽的秋意撲面而來。

馬鞍的制式都比較窄小,坐了一個人,再坐一個她,兩人就要前胸貼後背。似乎是怕她掉下馬去,身後的人空出一手橫抱在她腰間,緊緊攬著她。隔著嫁衣,她能感覺到那只手臂有力又帶著滾燙的熱度;耳邊是略顯急促的呼吸聲,那呼出的氣息輕輕落在她耳垂上和臉頰旁,讓她有些微茫然。更叫她在意的是,背後那山一般厚實寬闊的胸膛,有熟悉的氣息和令她莫名安心的依賴感。

“幼娘。”他抱著她,放肆又隱忍地輕吻了一下她的耳垂。那訊息很明顯,你是我的,如珍似寶。

身後的人是謝驍,她終於回過神來。這回手中沒有扇子了,她狠狠掐住了他橫在腰上的手:“謝驍你是不是瘋了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《我和讀者》:16,早阪紫

忘了最初的最初,阿紫是怎樣出現的。只記得不久的有一天,她忽然說“烤焦了,想住在冰箱裏”。然後忽然就莫名熟絡了,我心想她真是幽默有趣,至於我在她眼裏是怎樣就不得而知了hhhhh~

早期每一條留言都很珍貴,阿紫每天都來報道,陪著我一天一天,直到今天還在隔壁活躍。

記得有一天輸入法錯誤將你叫成“阿姨”,你氣得控訴,不知你還記得嗎。謝謝阿紫,我還記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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